【罐昏】小小 [须臾 E02]
[须臾]短故事集，写一个场景，一小段时间内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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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隔10年，赖冠霖再次回到家乡。
村口的榕树长得更加茂盛，遮天蔽日，树荫下形成天然的休息中心。
晚上，他拎着几瓶酒前来赴约。
小时候的玩伴儿都变了不少，一段尴尬的“自我介绍”后围着树下的石桌坐成一圈。
不知是谁起了话头。
“唉……要我说什么灯红酒绿的还是比不上家乡好。我以后老了就回到这里，像我爷爷一样在这树下给小辈们讲故事。”
“是啊，小时候老在这树下听故事，日子多自在。”
“你们这么一说我想起来，我有段时间可不敢来这里玩。”
“为啥？”
“还能为啥，小时候那小傻子不是老在这儿守着吗？”
“哦对对对，那时候我们都怕被那小傻子传染当他是透明的。”
“诶？那傻子和冠霖关系不错吧？”
目光齐刷刷投向握着酒杯的赖冠霖，“嗯……好像是说过几句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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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喂，你挡我路了。”
“啊？你……你能看见我？太好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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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何止几句啊，哈哈哈哈，他有段时间不是天天在这儿堵你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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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伙伴儿，你来了，”小傻子站在石桌上远远像赖冠霖招手，他穿着不合时宜的短袖短裤，秋风带着雾气扫过，他袖口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“你让开，我得去上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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赖冠霖诧异地抬起头，思忖一会儿，在模糊的记忆里搜寻：“有这回事儿？”
“有啊，那段时间，你不是老迟到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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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霖霖，你来了啊？”他蹭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，像一株拔苗的豆芽。
“别这么叫我。”
“哦……”纤细的，瘦弱的，头发微微发黄。
“你受伤了，”膝盖那处伤口冒着鲜红的血珠，“还有，穿正常一点。”
穿暖和点，你这个傻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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赖冠霖讲手中的酒一饮而尽，
一名好友嚼着花生米：“我也没印象啊，你们记错了吧。”
“怎么会，我还记得他给冠霖送过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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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诶——我在这儿，在这儿。”小学门口布满了撑开的“伞花”，别人都在伞内，他却手握着伞，站在高地。大雨倾盆，将他淋成落汤鸡。
“霖霖，这是我的伞，给你用。”说完小傻子撒腿就跑，他还是穿着短袖短裤，时不时脚下一滑，像只滑稽的丑小鸭。
赖冠霖撑开那把透明的，印着黄色小花的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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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哈哈哈，冠霖当时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得，跟见了鬼似的。”
另一个人接道：“我也想起来了，那是把太阳伞，哈哈哈哈。”
席间一阵哄笑，赖冠霖扯扯了嘴角，对玩伴儿们口中的趣事印象极浅，忍不住发问：“那他为什么是傻子？”
闹哄哄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：“嘶——你这么一说，他是不是智力有问题？”
“也没有吧。”
“对啊，那他为什么是傻子？”
“哎呀，管他呢，可能是他不合群吧。”
“嗯嗯嗯，我觉得也是，而且他挺奇怪的嘛，一年四季都穿着短袖短裤。”
话题迅速转到各自生活的趣事，哄笑声一波接着一波。赖冠霖默默地走到了人群外围，走到榕树的另一侧。榕树枝干伸手可及，上面绑着许多红布条，一根一根写满了村里人的心愿。
他伸手抓住其中最矮的一根，布条上歪歪扭扭得写着几个字——霖霖和小训是好朋友。
晚归的村长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：“这么多年了，也就你还记得他。”
“啊？”他显然不知道村长在说什么。
“朴志训啊。”
赖冠霖想问朴志训是谁，但村长的表情过于严肃，这样的提问不合时宜，他只得点点头。
“可惜了，最终也没等到你回来。”
“什么叫没等到我回来？”
村长拍拍赖冠霖的肩，伸手指着后山的黑影，“那年经常下暴雨，他有天上了山，好几天没回来，后来我们在滑坡的地方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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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霖霖，你要走了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去哪儿？”
“城里上学。”
小傻子咬着下唇，眼眶浸满泪水：“那你还会回来吗？”
唉他又要哭了，麻烦死了，算了哄哄他吧。
“嗯。”
“那我会在最高的地方守着，第一个看见你回来。”
汽车缓缓启动，赖冠霖坐在车内兴奋地拆开妈妈带来汽车玩具，眼前的新事物让他顾不上告别，更没有离别的悲伤。
“霖霖，我叫朴志训，我会等你回来——”
赖冠霖似乎听到一声呼喊，他在飞快的车内回过头，远远地看到那个小傻子又站上了石桌。